姜煙靜靜的看著,突然不明白苦難于人倒是好,還是壞。
這些驚艷過世界的文人才子,好像沒有平安度過此生的。
仿佛只有經歷了徹骨的痛,或命運的波折,才能寫出令人難以忘懷的作品。
而洪升經歷的,不僅是事業上的打擊,還有來自家庭的矛盾。
一直到下船前,洪升才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姜姑娘,這世上的父母與子女,當真是千古難題。”洪升望著頭頂明月,捏著衣角,直到將指甲蓋捏到泛白也不松開。
姜煙不知為何想起了姜父,沉默了幾秒,也抬頭望著月亮“是啊。麻煩,又不麻煩的。只要有一個人退讓,其實就可以讓什么矛盾都被覆蓋。可也只是覆蓋,假得很。”
她和姜父之間,其實只要自己退讓半步,也不是不能維持父慈女孝的局面。
可姜煙現在不愿意了。
這樣虛假的表象,她不想要。
自己受委屈,姜父也不自在。
洪升點頭。
他的老師和友人不是以“孝義”為表率,便是遠近聞名的“性孝友”。
洪升自然也是個孝順的。
可這次回了錢塘,他知曉自己會與父母之間的矛盾愈發明顯,最后的結果不僅是他帶著妻子孩子搬出家門,更是連杭州都待不下去了。
“若是我無錯,我這般是為不孝嗎”洪升咬著牙,怎么也無法從這件事情里釋懷。
甚至到了晚年時候,父母俱已不在,他還是難以從這個心結中解脫。
姜煙不知道洪升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只望著天上的月亮,說“你們對于父母的看法,與我們那個時代略有不同。我們依然尊敬愛護父母,也希望他們平安健康。但,我們心中也有自己。關注自己的內心世界,追求自己的情緒平衡。我們看重自我,愛別人的同時更愛自己。這不是自私,只是人生有限,社會壓力又那么大,如果自己都不快活,這輩子也太苦了”
如果讓姜煙來說,那并不是不孝。
可在洪升所處的時代,他帶著妻子孩子離開,甚至搬出杭州,在一些人眼中便是不孝。
洪升終于松開了手,撫上自己心口的位置,呆呆道“是嗎”
他這次回去,在杭州并沒有待多久便因為天倫之禍搬出家門,最后甚至到了無米下鍋的地步。
無奈之下,只能帶著妻子和孩子離開從小長大的故鄉,去往京城。
姜煙不知怎么形容。
洪升這段時日,像是一個永遠奔波在路上的行人,天地間仿佛沒有一個地方可以供他停留。
更沒有時間和精力讓他喘息。
那個架著腿聽戲吃黃豆的少年,消磨在生活中。
但好在,他還有妻子。
黃蘭次一路陪著他,毫無怨言。
不僅如此,夫妻倆在路上的時候背著行囊,牽著孩子,還不忘打拍子。
石頭的敲擊聲是拍子,雙腳用力踩在地面發出的聲音也是拍子。
黃蘭次有個好嗓子,會在旁邊輕輕哼唱。
一家人苦中作樂,風塵仆仆的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你打算做什么呢”姜煙不解,在這個讀書就是為了當官的時代,洪升帶著妻子和孩子到京城來,實在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情。
不管是哪個時代,一國首都都不是那么容易站穩腳跟的地方,生活開銷更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