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煙跟著晏殊從開封出來,這一路上原以為會看到一個頹喪的晏殊。
畢竟,被貶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可晏殊卻一路都顯得極為淡定,甚至還有點高興。
“先生,您就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回不來嗎”姜煙坐在馬車里,趴在看外面的風景。
出了開封,繁華不再。
遠處能看到托著耕牛的老農,光著腳在田野里奔跑的孩子,提著籃筐的婦人站在田壟上招手。
姜煙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好像都靜了下來。
粗布麻衣,一日三餐,卻是最質樸的人間煙火。
晏殊坐在馬車上看書,搖搖晃晃的馬車里,他也跟著搖搖晃晃,只手中的書拿得穩穩當當。
“為何要擔心”晏殊從來不擔心這個問題。
宦海濁浪這么多年,晏殊不說完全了解如今的官場,官家和大娘娘的想法,但也足夠他對自己的未來如何心中有數了。
更何況
“我說要見眾生,只在開封,又如何見眾生”
姜煙聽著晏殊平淡的語氣,靠在馬車邊仔細的看著。
“看什么”被這樣的視線盯著,晏殊也有些不能專心看書。
姜煙一手托著下巴,架在膝蓋上,說“看你們。”
她見過許多朝代的官員。
權臣、忠臣、直臣她都看過。
可姜煙就是覺得,晏殊的身上有著她從前不曾看過的氣質。
又或者說,如之前見到的丁謂,還是曹利用,都是如此。
晏殊大概猜到姜煙這話的意思,沒有直接回答她,只神秘一笑,說“待你見到了希文,便會知曉了。”
范仲淹
在開封的時候,范仲淹其實被外放了。
榜上有名后,范仲淹外調泰州,主管鹽運,在當地修筑海堤,后來又為興化縣令,政績頗佳。
只是次年范仲淹的母親去世,也是在母親去世后,他才將朱說之名,改為范仲淹。
晏殊大概是怕晏殊誤會,放下手里的書卷解釋“我們這個時代,與姑娘你自幼生活的時代不同。父系氏族依然是為人之根本。或許你會覺得希文如此是迂腐,可天地君親師,希文在你們眼中再如何的優秀,他此刻也不過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蕓蕓眾生之一。”
“他不為范家家產,對朱家也一直都是心中感念。如此,已是做到為人子該做的了。”
親父,他不曾忘記。
繼父,他亦有回報。
姜煙若有所思,其實是能理解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對親緣關系的理解和依賴與現代不同。
但正如晏殊所說。
其實范仲淹兩邊都沒有辜負,他早在得知繼父不是親父的時候,就已經搬出家門,自行念書了。
在晏殊先貶宣州,再改為應天府知府時。
歷史上的晏殊和范仲淹才第一次相遇。
姜煙大概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天。
應天府陰雨綿綿,路邊的店鋪大開,燒餅的香氣穿過濕冷的空氣,一直鉆入她的鼻腔。
拱橋上,晏殊帶著人快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