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我的家,是我在杯戶町租住的公寓。這里沒有堆積如山的論文和組會用的打印紙,沒有裝滿兩個柜子的谷子和掛滿墻的海報。
這里是,屬于現在的我的現實。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明明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了,沒想到我居然還會為這種基礎的問題動搖,我居然還會做那樣的夢。
我按亮手機,屏幕還停留在聊天界面,最后一條信息是他發過來的晚安,用的稱呼居然是旦那
可惡,這個人一定是在調侃我之前叫他老婆的事情
屏幕又一次黑了下來,上面映出了我此刻的樣子,相較之前,唇角竟在不經意間揚了起來。
這里當然是現實,那些事情就算不可思議,也都的確在我眼前發生了。世界融合,死而復生,還有那些足以打破“一般人”平靜日常的事件,它們都是真實的,如果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這一點的話,那么日子就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我會變得患得患失,我會在懷疑和不安中惶惶不可終日,我會什么都做不了。
我相信,我當然相信。
可我知道,懷疑和不安的種子依然在我心底,所以我才會做那樣的夢我知道自己為什么而不安,因為我開始依賴起現在這樣的生活了,因為我太相信也太珍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了,因為我的生活已經被那些人和事重新填得滿滿當當的了。
如果有一天,他們消失了,如果真的回到了夢里那樣的世界里,我一定會瘋掉的。
我害怕得到,因為失去的痛苦,我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我原本是這樣的。
但這一次,我還是往前走了。像是走上一條腳下就是萬丈深淵的玻璃棧道,像是在走一條沒有安全防護措施的吊索,但我還是往前走了。
既然邁出了這一步,接下來除了相信之外,我再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如往常一樣翻身下了床,去洗漱間拎起牙刷,對著鏡子整理的時候,我忽然想起昨天和諸伏景光的那段對話
嗯冷靜想想那種對話真的很讓人羞恥,而且就是說道理我其實都懂,但是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和思維模式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間能改變的。
我會積極調整,但是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會變成什么樣我自己其實都不知道。
說著什么可以讓我任性,說什么我可以依賴對方,可是
咦
手里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我沉默著,對著鏡子眨了眨眼。
按照正常套路的話,做了這樣噩夢的我,是不是可以稍微任性一點地去找對方求安慰呀
以前我面前沒有這樣一條道路,所以不管遇到多么不開心的事情,都只能自己一個人消化掉。
就好像之前一次臺風天的時候,我在實驗室耽擱了一點時間,急匆匆地坐電車往家里趕,結果到中轉站的時候,換乘的電車已經停運了。
當時的我身上只有坐電車用的定期券,沒帶錢也沒帶傘,就只能頂著風和雨,在街上走了三個小時才回到家。
因為沒有人會安慰我也沒有人會在意我,所以即使是這樣的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
但現在,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吧
我吐掉了嘴里的泡沫,心里才后知后覺地產生了一種沖動。
要去試一下嗎,一直想做的事
門鈴聲響的時候,諸伏景光正在廚房捏著小餛飩。
雞湯還剩了一些,溫在電飯煲里,經過一整晚的慢燉,味道應該比昨天晚上更香濃,把小餛飩煮進里面,配上一點紫菜來平衡口感,減少油膩,溫溫熱熱很適合當早餐。
今天她來得有點早,比平時早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這讓諸伏景光有些意外。
平時她總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現,這并不是因為她作息有多穩定,相反,據諸伏景光所知,因為常年做實驗落下的不良作息習慣,她入睡和醒來的時間都非常不固定,但即使她醒得很早,為了不“打擾”到他,她總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現。
諸伏景光飛快在水龍頭下沖了下手,拿一邊的毛巾擦了擦,就這么系著圍裙三兩步來了玄關。
拉開門的時候,他意外地看到小姑娘的眼圈好像微微有點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