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漉漉的院子里胡亂擺著樹枝和海草,昨夜里海上風浪大,退潮后海灘上堆的樹枝和海草多,村里人一大早都去摟柴了,冬珠和風平搭鄭家的船也一道去了。
河道上有船來,海珠放下手上的漁網看過去,見是鄭家的船回來了,她笑瞇瞇地打招呼。
“每次看海珠笑我就心情好,就是不知道這丫頭是真想開了還是強裝的,唉”魏金花低聲跟她男人說,近了她也笑著問“補魚網呢”
“是啊,在家沒事,我也做不了什么,就把漁網翻出來補補。”海珠往船上看,“冬珠和風平沒回來”
“別擔心,你奶看著呢。”魏金花跟鄭海順把柴送回來還過去的,船頭的柴是兩個孩子撿的,她跑兩趟就都抱到齊家的院子里。
“先前回來看你還在睡,我開門進來你都不曉得,可嚇了我一跳,以為你又發熱燒迷糊了。”魏金花關切地問“身體沒不對勁吧”
被人關心擔憂的感覺不賴,海珠心頭暖烘烘的,多好的人,她們姐弟三個處處麻煩人家,幾乎成了鄭家的拖油瓶,人家絲毫沒嫌棄過。
“沒事,腿上的傷結痂了就不會再發熱,魏嬸兒你就放心吧。”海珠大聲說,努力向人展示她的精氣神,“我就是之前生病熬狠了,底子有些虛,多睡多吃不要多久就能養回來。”
魏金花恍然大悟,這些日子光顧著這丫頭活了過來,忽略了她身上瘦沒的肉,出船的時候她交代男人再去碼頭就買幾只母雞回來。
日子一日一日過,轉眼就入了八月,禁海期快結束了。村里的婦人都拿了漁網出來修補,男人們則是把船從水里拖了起來,刷漆的刷漆,箍板的箍板。海珠閑了就瘸著腿去給人幫忙,補漁網、翻曬咸魚、洗刷海帶她都干,別人修漁船她也拄著棍去看,回去了就在她家那艘破船上搗鼓。
“海珠,你鄭叔說明天有艘商船要去永寧碼頭,我托人給你娘去個信,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你有沒有想給你娘帶的話”趁著冬珠和風平不在家,魏金花過來了,說這話時特意留意著海珠臉上的神色。
海珠愣了愣,手上刮魚的動作停了,她怔愣著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問什么。這個反應落在魏金花眼里反倒讓她安了心,心想這丫頭往日的開朗果然是裝出來的。
“我娘我娘”海珠踟躇著,看了魏金花一眼,繼續說“魏嬸兒你能跟我說說我娘的情況嗎我想等我傷好了帶著冬珠和風平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娘改嫁的那個男人歲數有些大,姓于,是個小行商,比你娘大個十來歲,是個鰥夫,沒孩子。”于來順托媒婆給他介紹女人的頭一個條件就是好生養,看中秦荊娘就是看她生養了四個兒女都養住了腳,想著過去了好開懷,同意把齊小弟帶過去估計就是打著萬一還沒孩子就把他改姓當兒子養的主意。
“我估摸著你娘過去了日子不難過,你也不用多擔心她,咱們海邊的女人改嫁的多,二嫁的多數都過得不錯。”魏金花寬慰道,以她想的,荊娘過去了但凡肚子里有動靜,往后的日子比在這兒可好過多了。
古代寡婦改嫁的多,甚至行情不錯,尤其是生養過的寡婦。海邊民風開放,喪生在海里的男人又多,寡婦帶著孩子改嫁,或是坐擁亡夫的家產招贅的也不少。鄭海順他爺就是入贅的,他奶的亡夫跟海珠的曾祖是堂兄弟。村里的人七拐八拐都是親戚。
“她日子好過就行,她日子要是不好過我就接她回來。”海珠抬頭說“魏嬸兒,你去信幫我問問,我腿傷好了是要過去看她的,我娘要是不愿意回來,我們兩家就當親戚走著。”
“行。”魏金花欣慰地吁口氣,她就怕海珠會記恨荊娘,女兒要咽氣了娘走了,說起來多少有些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