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掛上繁星時,海底下幾乎看不見東西,海珠頭上的光罩又不能發光照明,她怕撞上礁石或是海蛇,也不敢再貪心,綁了網兜調頭往岸上游。
漲潮了,海風卷著潮水朝海邊涌,岸上矗立的礁石被淹,海珠爬上岸懵了頭,烏漆麻黑的夜色里她找不到是從哪里下水的,好在四下沒人,她大搖大擺地赤著腳沿著礁石群翻找。等找到快被水淹的衣裳時,身上的水已經被海風吹干了。
四野只聞風浪聲,碼頭后的小鎮上人聲鼎沸,食肆酒樓里燈籠高掛,里面坐滿了高聲暢飲的人。
香氣撲鼻的灶房頂開了窗子,一抹燈光漏了出來,海珠拎著沉甸甸的網兜走到這兒停了腳,循著微弱的燈火她把網兜里的東西扒拉了下,蝦的尾巴從網眼里漏了出來,章魚被螃蟹擠變了形,八只肥碩的觸手鉆出漁網纏在一起。
“砰砰砰”
臨巷的小門被敲響,忙活著上菜的跑堂沖后廚喊“趙師傅,有人敲門,你看看是不是你家里人來找。”
海珠聽到這話沒作聲,門一開她先把網兜遞進去,“趙師傅,你家食肆還收不收海鮮”
“這都什么時辰了,不收不收。”說著就要關門。
“都是大螃蟹大蝦,出海捕撈的漁船逮的都不一定有我手里的大,你再看看。”海珠抵著門,把網兜遞到光亮處。
“咦”
“”
接下來就好辦了,海珠留了三只蟹兩只蝦讓后廚幫她蒸熟,其他的都賣給了食肆。她被跑堂領去大堂,要了壺黃酒懶散地挑著炸的豆子佐酒吃。
“丫頭,你爹都是在哪兒逮的那些螃蟹蝦”大廚端了缽雞湯燉鮑魚過來,“先喝點湯暖暖胃,你看你嘴唇都沒什么血色。”
海珠下意識摸摸嘴唇,道了謝捧起湯缽喝湯,大堂內潮熱,幾口熱湯下肚臉上就冒了汗,她頓時覺得身上舒坦不少。
“看你這樣子,不會是你親自下海逮的吧”說罷就覺得荒謬,趙大廚撫掌笑道“罷了,我也不問了,往后再有像今天這樣的大貨你還給我送來,有多少我要多少。”
“好。”海珠點頭。
蒸熟的蝦蟹送上桌,白茫茫的熱氣里散著誘人的鮮香,海珠倒了點黃酒在手心搓勻,掰開蝦頭上的殼一口抿掉蝦黃再吃蝦肉。一只蝦比她手還長,卸了殼剔的肉都歸在瓷碟里,往嘴里扒的時候海珠感覺在大口吃飯,滿足死了。
九月的蟹正值肥美的時候,母蟹圓滾滾的,掰掉蟹腳,撬了蟹殼,黃澄澄的蟹黃露了出來,飽滿得幾乎要流出油。海珠沒去拿勺子舀,直接上手拿著吮,美滋滋地吃了蟹黃再喝蠱溫熱的黃酒,兩廂滋味交織,天靈蓋都酥酥麻麻的。
吃飽喝足,海珠忘了拿漁網兜,她插著手樂顛顛地走出飯肆,迎著煙火味十足的海風往客棧走。
白日人多船多的時候海珠就在鎮上閑逛,晌午和傍晚趁人吃飯的時候,她拎著鉗子攥著漁網兜從老地方溜下海,逮滿一兜了就爬上岸送去食肆,一手收錢一手交貨。
她這邊偷偷摸摸地下海,食肆那邊怕有人知道了會高價哄搶海珠手里的海貨,也靜悄悄地瞞了下來。不用擔心惹了旁人的眼,海珠這幾天過得逍遙又快活,銀子到手了,嘴巴也過足了癮,人家一天頂多吃四頓,她一天能吃六頓。
盤算著手里的銀子夠修補漁船了,海珠就琢磨著該回去了,她身上擔的還有責任,不能全推給齊阿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