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珠和風平睡著了,又被臺風路過的聲勢驚醒,這陣仗于生活在海邊的兒女來說不罕見,但也習慣不了,那種來自心底的恐懼抑制不住。
“姐,你說如果不住在海邊是不是就沒有臺風了娘是不是就沒住海邊了”冬珠問。
“應該是的,遠離了大海的人是以種地為生,他們也是看天吃飯,旱了澇了莊稼絕收了,也是要餓肚子。”住在海邊的人會被淹死病死,但不會餓死,相比較而言,海珠還是更傾向于在海邊生活。
耗了三日,臺風才拖家帶口的從海上遷往陸地,風走了雨還不斷,漁民不敢出海,就靠從海邊河邊撿新鮮的魚蝦蟹過日子。
腐爛的死魚死蝦都挖坑埋了,那隱隱約約的臭味兒卻是除不掉,海邊也臭,海珠過來趕海時連礁石上的生蠔都不敢吃,她聞著礁石上的石縫里都是臭的。
“海珠,過來給我搭把手。”齊阿奶喊,“這塊兒石頭是才被沖上岸的,下面指定有東西。”
海珠小跑過去,祖孫倆合力把青石板抬起來,下面的螃蟹見了光,齊刷刷地揮起長鉗子。
“我二叔身上的瘡好些了嗎”她問。
齊阿奶搖頭,“陰雨天潮氣大,等天晴了會好的快些。”
“過兩天海水退了,我喊上我木堂叔一起去鎮上把椅子床拉回來。”海珠撈起最后一只蟹,見石板上還吸附著兩只大鮑魚,她趕忙拿鏟子撬下來,繼續說“奶,等天好了我帶冬珠和風平去永寧碼頭找我娘。”
“找得著嗎”
“總要去看看,風平做夢都在喊娘。”
孩子要找娘誰也攔不住,齊阿奶只叮囑她選個好天出門,路上照顧好兩個弟妹,別把人弄丟了。
“老嬸子你快回去,你家二仔咬舌了。”
齊阿奶猛地回頭,深陷的眼睛大睜,混濁的眼珠亮得嚇人,剛剛還平靜的嗓子瞬間變得嘶啞,“可是我家的”
來傳話的人不忍心看,但還是緩慢點頭。
海珠趕忙扶著她奶往回跑,齊阿奶腿腳沉重,她推了海珠說“孩子你先回去看看,你跑的快。”
齊二叔早就想尋死了,在得知老三為了照顧他要回來撐船出海時,這個念頭達到了頂峰。
齊阿奶跟著兩個孫女去趕海后,他趴在床上跟風平說話,眼神在潮平的臉上久久舍不得挪開。
“風平,外面雨小了,你帶著弟弟出去捏泥巴玩。”齊二叔笑著開口。
風平搖頭,“我不出去玩,我大姐讓我看著你。”
“我想睡一會兒,潮平太吵了,你把他帶出去轉轉。”
風平這下明白了,半拖半抱著把嘴里嘰里咕嚕說話的堂弟往出拖,這還是潮平瘦弱他才抱得動。
齊二叔偏頭迎著沒來得及關的門目送小兄弟倆走進雨里,等看不見了他扭過頭盯著墻,免得死后的樣子嚇到進屋的人。
簡陋的石屋沉寂下來,偶爾會冒出一兩聲急促的鼻音,咝咝的喉音里溢滿了悲痛,鮮紅的血從嘴角漫出來,絲絲拉拉地洇在青色的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