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下回試試。”
月亮隱進云層,吃飯的人也散了,三菜一湯除了蒸魚都吃得干干凈凈。
漁船大同小異,有鄭海順在一旁掌眼磨價扯關系,海珠沒費什么心思,等兩方商定,她付一百四十五兩銀子領了艘還散發著漆油和木頭香的漁船。
新船比家里的舊船短兩尺,海珠一個人用正合適。
隔天她就撐著新到手的漁船載著冬珠去紅柳林,魏金花跟村里另外三個婦人撐著那艘舊船走在前方領路。
幾個人早飯都沒吃,趕在退潮前抵達被潮水淹沒的灘涂,滿樹的青翠淹在海水里,放眼望去只有十來棵樹在海水里冒出頭。
“從樹空里走,別走到樹上頭了。”魏金花叮囑,“不然潮水一退,船架在樹枝上下不來。”
海珠“哎”了一聲,她新奇地看著水下的景色,樹泡在水里被浪頭打得搖擺不定,樹葉一茬茬掉。
幾乎就是低頭抬頭間,潮水就退去一大截,浸在海里的樹露了出來,先是樹冠,再是樹干,樹梢上的水還沒嘀嗒干凈,張牙舞爪的樹根也露出水面。
像是螃蟹的爪子,一棵樹由七八條樹根撐著,樹根比冬珠還高。
海水撤下灘涂,漁船啪嘰一下陷在稀泥里,只有等漲潮了船才能浮起來入海。
鋪天蓋地的海鳥落在灘涂上,它們邁著高挑的長腿優雅的在泥里走動,眼尖嘴利的從灘涂里噆食細嫩的小魚。
一群嘎嘎叫的海鴨不知從哪個方向過來了,它們在泥里一啄一個準,脖子一揚,手指長的小魚就進了肚。扁扁的嘴殼子吃蝦剝蟹也是一把好手,噆去蝦頭只吃蝦尾,蒜頭大的螃蟹從腹部噆開,掏去蟹肉只留下蟹殼。
海珠跟數不盡的飛鳥和海鴨搶灘涂魚,不時還留意著它們的屁股,鴨子是個邋遢不講究的,母鴨要下蛋了就往泥里一趴,還帶著熱氣的蛋掉在泥里它轉頭繼續去吃食。
冬珠等母鴨走了把沾了泥的鴨蛋撿走,余光瞟到海鳥飛到樹冠里做窩下蛋,她挖坨稀泥糊在樹上做個記號,等海鳥走了她再來偷。
小魚小蝦小蟹,樹根下困的海星,泥坑里的蛤蜊和蜆子,海珠看到什么撿什么。鞋早已經看不出顏色,腿上甩了一腿的泥巴,手臟了就往海鴨身上抹一把,驚起一陣嘎嘎叫,她也笑著學鴨叫。
日頭一點點偏向頭頂,船上的籃子和桶都裝滿了,還有兩只綁了翅膀的海鴨丟在船板上。
冬珠跟著鴨屁股越走越遠,海珠喊她回來,“快漲潮了,回船上來。”
“好。”
嘴上應著好,她又從泥里翻出兩顆蛋才調頭回去,跑急了踩上埋在泥里的鴨蛋,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泥里,手里的鴨蛋也捏破了。
“哈哈哈。”海珠倚著船大笑。
另外幾個人也笑,“快起來,待會兒漲潮了站水里洗洗。”
頭一個浪頭打來,陷在泥里的船晃了晃,一波波潮水涌來,漁船前后晃蕩著飄了起來,眼瞅著船升及大腿高,海珠趕緊把冬珠從水里拽上船。
曬了半天太陽的樹又被潮水淹沒,海珠搖著船櫓離開的時候,心想這灘涂上長的樹像是犯了天條在水里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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